流亡者在他乡重聚:缅甸记者与清迈 web3
由于缅甸正在进行的战争,许多缅甸记者被迫流亡至清迈。他们中的一些人聚集在宁曼区的 Greenhouse 办公空间,而另一些人则相对隐蔽地生活和工作。在继续开展独立报道的同时,他们每天都在应对通货膨胀、监控、银行服务的匮乏以及筹资问题。因此,其中一部分缅甸人开始探索 Web3 行业。适逢清迈正成为 Web3 社群逐渐涌向的中心,十几个 pop-up city 形成了另一个清迈,缅甸记者们也因此与 Web3 社区建立了联系。
自 2021 年 2 月 1 日军事政变以来,缅甸的首个民选政府——昂山素季领导的民盟政府被军方推翻,各地抵抗势力开始斗争,国家再一次陷入混乱。这场政变导致缅甸过去十年间开放与发展的成果几乎化为乌有。人道主义危机和经济衰退不断升级,其中,国内的独立媒体遭到了军方针对性的打压。与其接受沉寂与被控制的命运,许多媒体人选择了流亡。
走向清迈:记者们的逃亡与重聚
政变后不久,军政府开始吊销媒体执照,逮捕记者,并突袭媒体办公室。自政变以来,已有七位记者和媒体工作者被处决,至少150人被逮捕和监禁。传言称,军人闯入媒体办公室以后,会将电缆全部扯断,并将桌上显示器误认为电脑搬走。此外,第505(a)条法律的修订将“传播虚假信息或可能引起恐惧的信息”定为犯罪。在2024年由无国界记者发布的世界新闻自由指数中,缅甸被列为全球对记者最危险的十个国家之一。
这一切都导致记者们大量流亡到邻国。有些人会“赌一把”从机场离开——因为当时军政府的海关、移民局和当地警察局之间还没有同步的数据库——但绝大多数人必须步行越过边境。流亡者每一次返回缅甸都有被逮捕的风险,这导致家庭成员之间被迫长期分离。
来到泰国的缅甸记者通常有两个选择:要么注册难民,失去他们的护照,并被送往美国、澳大利亚等国家;要么需要支付并不合理的费用申请临时工作许可。由于需要得到本地雇主的许可,一些记者只能谎称自己是服务员或蓝领工人。在此之上,驱逐出境的威胁始终存在,反洗钱政策的存在也使得缅甸人几乎无法申请泰国的银行卡。
在一片混乱之中,清迈依旧成为了缅甸记者的聚集地,因为在他们心里这是一片安全和自由之地。早在 1990 年代,随着互联网的兴起,缅甸流亡者便在清迈创办了多家媒体以逃避军政府的统治。例如,以缅甸最大的河流命名的 The Irrawaddy 是历史最久的流亡媒体之一,它已经在清迈运营了 20 多年。这一历史背景吸引了新的流亡者,并为他们的到来提供了本地的支持。缅甸独立媒体 Myanmar Times 和Frontier Myanmar 创始人 Sonny Swe 去年在清迈创办了 Greenhouse共享办公空间,一部分记者和社会活动者们在此重新聚集起来。
停电、通胀与监控:当今缅甸的生活
去年 10 月 27 日,缅甸的一些抵抗武装联合发起了对军方的大规模反攻。自那以后,各方局势基本上处于僵持状态。如今,与缅甸境内的亲友通话,进行采访等简单的联络都变得困难重重。长达半天的停电十分常见,人们必须每天根据电力供应时间调整工作。此外,网络连接也因为基础设施的损坏以及信号封锁而十分不稳定。配备防空洞的Starlink网吧为一些人提供了基本的网络连接,并保护了他们免受空袭的威胁。
经济危机让一切雪上加霜。政变开始时,外资从能源和电信公司的撤出就是导致电力和网络短缺的直接原因。缅元的贬值使通货膨胀愈演愈烈:尽管官方汇率仍维持在 1 美元兑 2100 缅元的水平,黑市里的汇率则飙升至 4000-5000 缅元。军政府主要依赖石油和天然气收入。但这些钱流向了军方,而非其他基本生活服务。药品等生活必需品的价格也在逐步上涨,而银行则限制了人们的取款额度。
政变以后,使用网络代理服务被视作是非法的。但直到约六个月前,这些服务才开始逐步被封锁,这表明军政府可能已经采用了更先进的监控技术。主流社交媒体变得难以访问,但 Telegram 没有被封禁,因为军政府的宣传也依赖于这一平台。人们的日常需要检查电力供应时间,尝试不同的代理以取得网络访问,并充斥着对“非法”的网络使用的担忧。逐步恶化的状况促使记者和其他缅甸人寻找新的解决方案。
连接缅甸与 Web3 社区以及加密技术
在整个 pop-up city 季,与缅甸相关的问题在少数几个场合被提及并得到了关注。当地组织 Digi-CNX 举办的 Un-College活动中,曾有一场关于“数字缅甸”的讲座,将缅甸研究人员、活动家和 Web3 公共产品的建设者聚在了一起。本周日,他们还将与 Insight Myanmar 播客的 Joah 和 Exile Hub 的 Yucca 一起举办名为“佛教无政府主义”的活动。而一位年轻的缅甸技术顾问 Yan 则经常穿梭于不同的活动场景,借助提问与交流的机会为他的同胞争取更多关注。他一直帮助清迈的数据新闻记者开展工作,并希望打破各个社区之间的壁垒。
数字工具在维系这一群体的抗争中扮演了关键的角色。面对网络限制和监控,记者和活动家们正在使用加密消息应用 Signal,而流亡政府 NUG 也推出了基于区块链技术的数字货币NUG Pay。Coala Pay是另一款由流亡的缅甸成员参与开发的工具,旨在将国际援助直接传送给当地组织,并利用稳定币和简单的界面处理难民间的日常交易。但对于身处缅甸的居民来说,用法币购买和出售数字货币的机会非常有限。
加密货币、去中心化金融和加密技术或许可以直接解决一些流亡记者面临的生存难题:许多缅甸的独立媒体以会员和订阅为主要收入,但如今他们难以获取国内读者。他们赖以生存的捐助资金则需要遭遇中间人高昂的抽成——这些钱本可用于支持关于环境问题或金融管制的长篇调查报道。更重要的是,这些工具或许能为内战中缅甸人民的日常生活提供必要的通讯和交易手段。
编者注:2024 年 10 月到 11 月,Uncommons 有许多小伙伴前往泰国清迈与曼谷实地参与加密共居,这两座城市成了事实上的“暂时性的加密之都”。在泰国,第一世界和第三世界重合,泰语、英语、汉语、西班牙语等数十种语言交汇,彼此带着不同的经验背景,却说着相似的加密语言。这带给了我们大量一手的、切身经验,“时差记者”用不同的视角组织起这些作为“世界公民”的经验,在清迈流亡的缅甸记者即是这种边缘观察的其中一部分。加密本身是去立场化的,换个角度说,是永远与边缘者站在一边的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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